午后,我坐在电脑前,敲下了这些文字。
我坐在冬日的阳光里。窗微开着,冷风扑面,但给闷热的房间带来了新鲜的气息。片片落叶于街边的甬道中起落翻滚,直至远去。自从来到西班牙,来到萨拉曼卡,我总是喜欢沉醉在午后的时光中,很庆幸,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可供我休闲的时间。
择一城
“黄金之城”,“欧洲文化之都”都是世人给予萨拉曼卡城的光鲜标签,但是这些在我看来都是浮云,重要的是,它完全是我想要的样子。怎么描述萨拉曼卡呢?虽然古朴,却又丝毫不失现代感,这是我对它最初的印象。
来萨拉曼卡之前,我知道萨拉曼卡大学有着八百年的历史,我以为它只拥有古老的样子,但是走在大街小巷,你会发现这个古城依然青春着,随处可见缤纷的涂鸦,修剪得可爱的绿树,匠心独运的店牌LOGO,夜晚紧挨着闪耀的路灯,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建筑,玩滑板的青年,都默契的告诉你,它历史悠久而又骄傲的年轻着。
这里的人
关于这里的人,我只能说假如你来到这里,你会爱上他们毫不吝啬的笑容。即使你西语还说的不好,也不怎么听得懂他们说话,英语又一般,但他们会带着始终微笑着想尽方法与你沟通,而不是厌烦那个什么都不太懂的你。
初到这的一个月,我住在当地的一个住宿家庭里。这家的主人是一对六十岁左右的老夫妇,男主人平时在外工作,只有周末才在家。他们有一双女儿,但都住在马德里,极少回来,只有一个小孙女来小住过几日。平日里,老奶奶负责照顾住在家里的两个中国女孩(我和我的室友)和一个美国女孩。住家离托尔梅斯河很近,我很喜欢饭后去河边走走,这是傍晚的托尔梅斯河畔,夕阳还未退下余光。
令人惊喜的,还有这里的食物。软嫩的鳕鱼排,充满腊肉香的土豆泥,烤的香香的小乳猪,各式各样的饭后甜点……住家奶奶做的披萨和意大利面是我的最爱。唯一让我不习惯的,是这边半生不熟的米饭,还有西班牙人直接从水龙头接自来水喝的习惯。
校园生活
安顿好食宿之后,开始了期待已久的校园生活。根据开学考试的结果,我们被分在了不同等级的班级。每天的课都是固定的,一节语法课,一节会话写作课和一节口语课,一共四个小时,下午休息。
我所在的校区是萨拉曼卡大学的老校区,有着八百年的历史。看到这个场景时,我不禁感叹:试问谁不想在这样的教室上课!
西班牙的课堂和国内不同,老师上课很随意,大家有说有笑,毫不拘束。我也很喜欢三个老师,尤其是口语课的Marian老师。她是DELE考试的考官,严肃但不失风趣。但是她只教了我们一个月的时间便因为要参加一个国际会议而不能继续任教了,最后一节课她带来了小点心跟大家告别,大家一边享用点心,在玩笑中结束了最后一课。
语法课的老师Lula是一个乐天派,整天乐呵呵的,上课也十分有趣。有一次从塞维利亚游玩回来,买了一套当地的特色服装,穿着它给我们上了一节课,还给我们普及了塞维利亚的方言和风土人情。
印象最深的是她曾经布置了一次家庭作业,要求我们按照上课她所讲的独家配方,制作西班牙烩肉丸。结果,我按照她所说的步骤做出的肉丸,却是难以下咽。
Lula老师的最后一节课很是疯狂,大家一起在教室唱卡拉OK,还引来了隔壁班的同学一起。
会话写作课的老师十分认真负责,第一节课就与我们说她十分热爱教学事业。我有时发邮件问问题,她总是回复的很快且很用心。最后一节课,她给大家带来了萨拉曼卡的特色薄饼。
此处为家
这是我精心布置的房间,是我要生活和学习八个月的家。房间很小,却很温馨,我从家门口的花店里精心挑选了盆栽和百合点缀房间。
厨房很宽敞,设备齐全,是我大显身手的地方。
中午,我会坐在这间阳光房,靠着椅背,微微闭着双眼,享受着阳光所带来的温暖,追寻着阳光所夹杂着的那若有若无的香味。
或是在午后的时光中,为自己泡一杯当地的清茶,一本书,一个人,过一个惬意的午后。那种安静到骨子里的放松,那种萦绕在茶香中的温馨,让我一度远离尘世间的纷扰,真真正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安静而快乐的时光。
我总是愿意,将心绪放逐到午后的时光。在那样一段安静的时间里,我的手抚过温馨的纸张,让文字的正能量在内心升腾;或者跟亲友们亲切的交谈,让感情温暖着每一个逝去的日子;或者泡一杯清茶,让思绪沉浸在悠远的茶香中,淡泊而宁静的度过每一个日落。
这里的文化生活
萨拉曼卡居民们的文化生活特别丰富,遍布小城的图书馆和剧院,总有免费的演出、音乐会或是展览。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知离家不远的图书馆礼堂中有小丑剧表演,排了长队取到了票。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也是我第一次接触小丑剧,虽然在语言理解上还有一些问题,但演员们精湛的表演让我十分惊喜,我爱上了这个表演形式。
还有一年一度的萨拉曼卡大学生之夜(Nochevieja Universitaria)。大学学期的最后一天(大多数学校都在那天结课),所有的学生们都将回到自己的城市,等待圣诞节和元旦。那么为了庆祝学期的最后一天,就延伸出了这样的一个传统——萨拉曼卡大学生之夜。晚会在晚上七点正式开始,地点在萨拉曼卡著名的马约尔广场,不到七点,广场上就已经聚满了人,可见晚会的场面很壮观。伴随着西班牙歌星的演唱,来自世界各地的学生们都聚集在马约尔广场,他们穿着各种各样的奇装异服,唱歌,跳舞,尽情狂欢。晚会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多,大家才逐渐散去。
在路上
一学期的学习结束了,在其他同学们选择圣诞假期环游欧洲的时候,我却决定一个人前往离马德里不远的小镇托莱多。去到那里,你就会明白什么是一个城市的精神,融入一个国家的历史后是什么样的一种体验。
漫步在古城托莱多,当地中海的阳光照在这座历经了几个世纪风雨的小城里,照在曾经生活着中世纪人们的街道上,一切现代文明都会变得虚幻,仿佛几千年的时光被一下子缩短,凝炼在这一座小城的点点滴滴中,展现在人们的身旁。
到达托莱多的时候夜幕将至,从酒店阳台俯视,始建于公元80年的托莱多古城用它独特的历经2000余年厚重的历史沉淀与岁月沧桑和现代文明和谐的统一令人流连忘返。
我所住的酒店就在托莱多古城脚下,从山下连乘了数个自动扶梯,便进入到古城的入口处,石头铺就的巷道错落有致,有的地方狭窄到只容2个人并排通过,有如走进迷宫。各式古罗马建筑,哥特式建筑,星罗密布。沿着古城弯弯幽幽的小巷,边走边欣赏着街边一家挨着一家的手工艺品店,铁制佩剑、手工饰品,色彩亮丽的陶瓷瓶和栩栩如生的陶瓷塑像,真是琳琅满目,工艺精致细腻。路过市政厅大楼不久,街道骤然开阔,来到了托莱多城堡大教堂的小广场。耸入天空的教堂塔尖高达90余米,里面悬挂着18吨重的一口大钟。
托莱多的颜色很单调。古老的城墙的泥土色和砖红色,克制又优美的铁铸工艺的黑色,以及笼罩着这座小城的蓝色。古城三面环水,塔霍河将它所处的山丘紧紧包围。这里曾住过罗马人、迎来过哈里发政权、后落入“胜利王”阿方索六世手中,历经了卡洛斯一世、佛朗哥等多个政权。基督徒、穆斯林、犹太教徒都在这里生活过,虽历经劫难,但也让这里形成了不可复制的璀璨文化。16世纪,卡洛斯一世将首都独断地迁往马德里,托莱多就像被冷冻在了历史中一样,远离尘嚣。
几个世纪以来,托莱多的剑举世闻名,到处都有人在出售。还有一种畅销手工艺品名为damasquinado,它是按照阿拉伯的艺术传统镶嵌的金银。
托莱多之行最大收获莫过于在军事博物馆的那个上午。军事博物馆的一个展厅内陈列着五件清朝时期通过马尼拉港口进入西班牙的物品:菩萨、匕首、韩湘子、鞋和筷匣。但是我看完展品的标注后发现,其中对于菩萨和韩湘子的解释有误。于是,在离开博物馆之前,我向工作人员反映了这一问题,经过核实,我的质疑是对的,博物馆对我表示感谢,并且承诺会尽快修改。
圣马丁桥坐落于托莱多城的西面,是古时入城的交通要道。这座桥始建于十三世纪,于十四世纪初完工,桥的两侧各建有一座水塔,桥身有5座桥拱,中间最大的一个拱高达到40米,即使在今天,也很少有桥梁可以超越这个记录。圣马丁桥横跨在河上,在桥上可以观赏到依河而建的托莱多古城风貌。这里是西班牙日落最美的地方之一,黄昏时分,落日余晖照耀在河水上,波光映照着承载了厚重历史的古城,是这座古城跨越了千年的浪漫风情。可惜因为行程原因,我无缘一见圣马丁桥上的“西班牙最美日 落”。
比萨格拉门建于16世纪中叶,为托莱多城的正门。由于东西、南有河隔断,所以这是唯一能进入古城的一道城门。门上刻有西班牙国王卡洛斯一世帝徽――帝国皇鹰。作为历史上的兵家必争之地,这座古老的城门静立在这里,见证了浴血奋战,也见证了游人如织。城墙上刻有西班牙文学大师塞万提斯给托莱多的题词:“西班牙之荣耀,西班牙城市之光”
当小镇下起了雨,伴着悠扬钟声,与夜晚的喧嚣相比显得愈加静谧,置身云雾之中恍若世外桃源。
我一直认为,旅途中总有惊喜。意外发现并纠正了博物馆里的错误解释,广场上卖油条的小哥说我西语说得好多送了我好几根油条,凭借一包薯片混进韩国旅游团蹭了半天西韩双语讲解,开餐厅的老爷爷去过我的家乡乌镇还夸我手机里弟弟的照片很可爱……独行的妙处就在于:快慢由我,选择也由我,说走就走,想停就停,于是也就有了这么多的惊喜。
这里的节日
时至今日,我在萨拉曼卡度过了两个重要的节日——圣诞节和三王节。
进入十二月,萨拉曼卡大街小巷开始亮起彩灯,街上也出现了圣诞小火车,标志着圣诞月的到来。
当我从托莱多古城回到萨拉曼卡的那一晚,穿过马约尔广场,惊喜地发现多日未见的萨村送给了我一个巨大的圣诞礼物,是呀,次日便是圣诞了。
回到家中,室友们此时正在芬兰滑雪,只有我一人在家。即便如此,圣诞的仪式感也不能少,我一个人准备了丰盛的圣诞晚餐。
圣诞后不久,便是三王节。西班牙三王节在每年1月6日,是西班牙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其热闹程度远远大于圣诞节!西班牙的儿童节与其他国家不同,这一天不但孩子们放假,大人们也都休息。因为西班牙的儿童节是一个宗教节日,从西班牙语译过来是“魔术国王之日”的意思。传说很久以前,从东方来了三个国王——黑脸国王、黄脸国王和白脸国王到西班牙,这三个国王给人们带来了幸福和欢乐。他们还是专门给小孩送礼物的“钦差大臣”。送礼物的时间就定在每年的1月5日晚上,于是这个节日就和儿童挂上了钩。
在别的西方国家,给小朋友赠送礼物常常是在平安夜,而在这一点上,则又显出了西班牙这个国家的独特之处。不同于其他有基督教节日传统的国家,西班牙更习惯于举国上下在主显节的前一天晚上在市中心举行三王节游行,以各种巨型装饰物、戏剧表演、玩偶、歌剧、烟火等形式庆祝,同时沿路向街道两旁的人们以及儿童们撒下大把大把的糖果。如果我是小时候知道这个节日,未泯的童心一定会让我高兴得晕过去了;就算是到了不再相信圣诞老人和三王的年龄,这一份梦幻也激发了每个人心中对纯真的渴望。
当童话中人人都想得到的奇幻糖果,如你所愿从天空中如纷繁的七彩雨滴降落在头上,仿佛突然的幸福将人砸晕,童话就像灰姑娘里的水晶鞋南瓜车,一时间变成了现实。
当基督教神话中,循着星星的指引,为救世主耶稣送上宝贵礼物的东方三贤士穿越半个地球只为了向你献出同样宝贵的礼物,你似乎来到了世界的中心,你的存在与健康成长对这个世界有着无比重要的作用。
当这一切都发生时,你不是在做梦,这一切,在一个有趣的国家每年的同一个日子,都在不断地发生,带给儿童对世界的无限期待,唤醒成年人心中沉睡已久的敢梦敢想。
我从没想过这个孩子的节日能给我如此大的触动,它精致而盛大的巡游使迪斯尼表演黯然失色,人民的热情丝毫不逊于任何一场盛大阅兵。更重要的是,三王节夜晚的巡游,以一种最为魔幻现实的方式唤醒了从幼时根植在心中的对世界的无限好奇,这份礼物,对于你我来说,也许是最为珍贵的。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永远好奇,永远双眼明亮。
生活仍在继续,愿生命中的每一个日子都可以对身边的人和事充满好奇,世界就会像水的波纹一样渐渐地扩展,变得愈发丰富多彩。
在这一天,还要吃一个名叫Roscón的面包圈,在西班牙的留学生圈里,大家俗称它为“马桶圈”。每个面包里面都夹有一颗蚕豆和一个象征着国王的小瓷像。一般会由全家人或是一群朋友一起分食,吃到蚕豆的人预示着一年的顺利,而吃到小人的人则要为这个饼买单。
写下这些文字,不禁有些感慨。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我已在西班牙待了这么久了。虽说现在离回国还有好几个月,但我已生了不舍之情。无论是欧洲国家小火车旅游的宁静悠闲,还是西班牙历代王朝古典主义的奢华;无论是是外国人的洒脱和友爱,还是办事的严谨认真都在我的脑海里刻下了深深印记。这一行还认识了越南、日本、美国、俄罗斯、法国以及瑞士的国际友人,可谓收获颇多。回国后,虽然知道再也看不到托尔梅斯河畔慵懒的天鹅,再也吃不到正宗的意大利面、汉堡薯条,再也嗅不到托莱多古城墙上泥土的芬芳,但我知道它们一直在那,在大洋的彼岸,传播着优雅与沧桑。
我期待有一天与它的再次相遇。